翾刖

Person of interest, Reese/Finch
Hannibal, Hannibal/Will
鬼怪, 鬼使無差
Detroit: Become Human, Hank/Connor
Merlin, Arthur/Merlin

[Merlin][AM] Dawn Light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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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霧氣瀰漫在街道上,梅林覺得自己就像身處於朦朧的光團之中,看不清四周的景色,只能看見腳下被露水浸濕的泥濘道路。空氣裡有股草腥味,那是野草被幾百雙靴子踏過後汁液迸出,混著泥土,被風帶到遠方的氣味。他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並不知道終點是何方。

  行走變得漫長,梅林開始想起這是他的一個夢,在亞瑟死去後反覆出現的夢境,延續了數百年之久,直到他忘記自己是誰,也遺忘自己的使命,只記得必須等待。在夢裡,他總是這樣走著,最後跨過血流成河的戰場,失去生氣的軀體遍布大地,卡美洛士兵穿著繡有金色潘德拉岡家徽的大紅披風,撒克遜人則穿著黑底戰袍,生長在神佑之島上的神木擁有紅色枝幹,那是屬於莫嘉娜、屬於舊教的圖案,另一個潘德拉岡。紅與黑成為他視野中大部分的色彩。

  他知道他會走到亞瑟身邊,永恆之王已然垂死,由阿蘇薩龍息所鍛之劍的碎片就嵌在亞瑟的身體之中。是他不顧基哈拉的忠告從烏瑟手下救走莫德雷德,也是他無視蓋亞斯的勸阻親手將龍蛋從阿斯卡納之墓中取出,並以御龍者的身分喚醒了阿蘇薩,是他一手造成了亞瑟的死亡。

  濃霧散去,年輕的金髮國王出現在他面前,猙獰的傷口就在腰側上,不論重複這個過程幾次,亞瑟也已經回到他身邊,此情此景讓他淚流滿面,彷彿被一把長槍捅穿胸口,他的心頭血肉已被扯去,只剩窟窿。他俯下身抱起亞瑟,離開戰場,傷處血流不止,腥紅色的液體滲進他的指縫,成為洗不去的印記。

  一千五百年來,他的手上沾著亞瑟的血。

  他將亞瑟輕輕靠著樹放下,天亮了,稀薄的日光從地平線的另一端緩緩升起,穿過森林,落在國王蒼白的臉上。梅林這才看清楚亞瑟穿的不是鎖子甲,而是墨綠色的POLO衫,胸口左邊口袋上繡著花體字,這是聖安多尼之家的制服。

  不對勁,這個夢數百年來沒有任何變化,為什麼突然將千年之前的記憶與現在混雜在一起?

  梅林警覺地退了一步,周圍的景色突然開始融解,像是有誰朝未完成的油畫潑上松節油,不再是懷特山蔥鬱的森林,當所有的色彩皆褪去,隱約顯露出來的卻是現代倫敦的街景,一條彷彿被遺忘的灰暗小巷。亞瑟倒臥在地,手掌按著腰側,卻無法阻止鮮血繼續從指縫中流逝,血漬在墨綠色的布料上逐漸暈染,如同一朵擴散開來的雨雲,空氣裡佈滿鐵鏽味。

  梅林……

  梅林咬著下唇,用疼痛阻止自己想走向前去的腳步,他想緊緊抱住他的國王,將對方所有的痛苦和掙扎都擁進懷中,但如果這是魔法呈現出來的幻象,魔法想告訴他什麼?是預言嗎?莫嘉娜已經不在了,如今的英國也不再有德魯伊的祭司們,又是誰將這個畫面昭示在他的夢裡?

  梅林……

  周遭的景物越來越清晰,梅林現在能看見,倒下的亞瑟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人影十分模糊,只能辨識出他穿著暗色的衣物,戴著帽子遮蓋了大部分的臉孔,手裡握著一把刀,就是那把刀刺傷了亞瑟。那個人朝著梅林的方向凝視,彷彿確信那裡有個人存在,一雙淺藍色的奇異眼瞳映入梅林的腦海中。

  莫德雷德!



  「梅林,起床!太陽曬屁股了!」

  梅林感覺到有人正用力將被子從他身上扯走,力道之猛烈導致他差點滾下床。他睜開眼睛,窗簾已被拉開,顯示外面是一片陰雨綿綿的典型英國天氣,陽光被遮蓋在厚重的雨雲之後,天空暗得不像早晨。或許是做了惡夢,即使是微光也讓他覺得頭痛,更別說亞瑟的大嗓門就在他耳邊。

  「亞瑟,拜託你小聲點……」

  自從恢復記憶之後,亞瑟熱衷於嘗試各種方法叫他起床,更精確地說,是各種他以前用在金髮國王身上的方式,例如用力敲他的床板、捏住鼻子不讓他呼吸、將司康塞進他嘴裡等等族繁不及備載,一開始他還會因為這種角色對調而感到不習慣,幾次後他只覺得在阿瓦隆沉睡一千五百年顯然只治好了龍息劍的創傷,對金髮國王的心智成長毫無助益。

  「拿去,今天要換床單。」

  一套淺藍色的床單和枕頭套被塞進他懷裡,而本該幫老人家整理內務的照服員大搖大擺坐在桌子邊,從他的餐盤裡偷他的早餐,一小份葡萄被吃到剩兩顆。

  梅林認分地將床單換好、打包廁所裡的垃圾和伸出手讓亞瑟幫他量血壓並紀錄後才得以坐下來吃早餐,兩條法蘭克福香腸只剩下一條,半盤炒蛋已經消失無蹤,全麥麵包被咬了一口,生菜沙拉倒是看起來完好如初。當然,梅林抗議過這種早餐土匪的行為,但永恆之王指證歷歷,表示過去自己盤裡的香腸、小雞腿甚至乳酪經常不翼而飛,或一看就是隨便東拼西湊(亞瑟表示:「蓋亞斯的早餐肯定都比這豐盛。」,但梅林認為此發言顯示國王對老御醫的手藝相當不了解),這不過就是遲來的懲罰。

  「等下個月你跟傑西換負責區域後,可就沒有早餐給你偷了。」

  當梅林發現連最後兩顆葡萄都進到金髮男子胃裡,而他自己一顆都沒吃到後,明明打定主意不對這件事發表意見,卻還是忍不住出言諷刺。

  「這不見得。」亞瑟甚至沒有猶豫半秒鐘,他撇了撇嘴角,輕鬆地說:「廚房志工托馬斯太太向來樂於多給我半塊下午茶點心,一份三明治想來也沒什麼問題。」

  「那你幹嘛偷吃我的早餐?」

  「沒有為什麼,梅林,因為我就是想。」

  「我感覺到你的品格在這一千五百年間依然不變,陛下。」

  他們又唇槍舌戰了幾句,梅林向亞瑟敘述起他的惡夢,略過了這個夢在數百年之間都跟隨著他的這點不談,但他不是莫嘉娜,他的魔力並不屬於預知的領域,手邊也沒有尼亞德魔晶,到底夢境有幾分真實他無法確定。不管是巨龍還是蓋亞斯,總是說未來有許多分支,他們所見之未來只是其中一條可能的路徑,只有宿命才是無法改變的。

  莫德雷德注定殺死亞瑟的宿命是否在千年前結束?

  「我會小心點,」亞瑟端著吃完的餐盤往外走,聳了聳肩:「但沒有人會謀害奧德里奇‧普林斯的,我甚至沒有財物讓他們搶。」

  



  亞瑟被一對情侶吵架的聲音吵醒,這棟公寓的隔音不太好,不管是樓上老先生的咳嗽聲、樓下嬰兒的哭鬧或像現在那對正在詛咒對方的男女朋友,都成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不過他猜現在整條街的人都知道那女孩的男朋友和她的閨密去看午夜場電影,並且在汽車旅館睡了一晚才回來。光線從窗簾間的細縫照射進他的房間,形成一條金色細線,亞瑟拉開窗簾,天色蔚藍,陽光讓景物彷彿都塗上一層融化的奶油,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但遠方有雨雲在聚集,晚一點可能會下雨。

  他剛值完一個夜班,才睡了幾個小時,醒來之後卻也餓得睡不著。冰箱裡空空如也,連啤酒都沒有,他需要去超市補充些生活用品,順便吃個遲來的午餐。亞瑟一邊刷牙一邊想起聖安多尼之家今天似乎有賓果大賽,這大概是僅次於各種藉機大吃大喝的慶祝活動中長輩們最喜歡的,獎品倒是其次,遊戲本身的賭博和競賽感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不知道梅林會不會使用魔法作弊?

  想到這件事亞瑟就不由得笑了出來。在他的逼問之下,昔日的男僕勉為其難承認,在卡美洛的日子裡,他並不只是將魔法適用於拯救國王於各種女巫、巫師與野心勃勃的隔壁鄰居的陰謀和詭計之下,生活中也處處可見魔法的痕跡,所謂生活,指的是他們在小酒館裡對賭;那時他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梅林總能贏走他所有的零用錢。

  套上帽T和厚外套,亞瑟走下公寓老舊、扶手生鏽又搖搖欲墜的樓梯,外面的溫度相當怡人,微涼的空氣裡帶著春天特有的氣味,雖然亞瑟無法辨別出來,但他確信那是數種花花草草綜合起來的味道,就像某種混合了嫩綠葉子和粉色花朵的印花布料或一碗綜合口味冰淇淋──老實說這是他來到現代之後最喜歡的食物。

  現在天色還早,他所居住的這個區域沒有夜晚時破敗蕭條的氣氛,反而有種特殊活力與倫敦少見的色彩,人與人之間的生活距離很近,小販在街道上販售手工食物和便宜的小玩意而不需要擔心被警察驅趕。亞瑟向轉角的諾瓦克先生點點頭打了招呼,他曾在諾瓦克先生的波蘭雜貨店裡聽從店主的推薦,鬼迷心竅買了甜菜根泡麵,當他把熱水倒進碗裡的瞬間就後悔了,派大星色的湯頭讓人胃口全失,那比較像是卡通裡會出現、最後必定會砸在主角臉上的餐點而不是真正的食物,但經濟狀況實在無法讓他奢侈地捨棄泡麵再去買一份晚餐,只好捏著鼻子吃下去,忽視那股濃濃的草味。

  亞瑟走過幾個街區,在超市買了個三明治當作午餐,以及一些食物,長棍麵包、牛奶、一盒蛋、番茄、蘇打餅及因快要過最佳賞味期限而打折的培根和火腿,昨天才剛發薪水,他仍是謹慎看過標價後才把東西放進購物車裡,社會福利機構的薪水只夠他維持生活,每一便士都很重要。

  在卡美洛時,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錢發愁。



  走出Tesco後天色開始暗了下來,一小時前還聚集在遠方的烏雲漸漸覆蓋住晴朗的天空,再過不久就要下雨。亞瑟決定抄小路回家,要是麵包淋溼,他接下來一週的早餐可就泡湯了。從超市到公寓有幾條狹窄的小巷,直接穿越可以省下不少時間,那裡向來髒亂且治安不佳,經常有毒販和混混聚集在巷底,即使居住在貧窮的社區,也沒有多少人願意踏進去。

  亞瑟跨過幾個倒在地上的酒鬼和毒蟲,忽視靠在牆邊穿著暴露、對他招手的女人,地面有些泥濘,由於兩側的高樓,陽光無法照進巷道當中,顯得陰暗又潮濕,隱隱有股霉味混著排泄物的臭味,兩、三個人伸出手向他乞討,有個人甚至想搶走他手上拿著的長棍麵包。

  他走進一條小路,懊惱地發現自己走了錯誤的方向,前方是一堵生著苔蘚的紅磚牆,平常他的生活多半兩點一線,往來聖安多尼之家和公寓,頂多加上天氣好時沿著河岸慢跑,對錯綜複雜的小巷不夠熟悉。他轉身想離開死巷,卻發現有人堵在入口,鴨舌帽和口罩遮住了那個人大部分的臉孔,但仍看得出是一個年輕男孩,大概十幾歲,手上拿著一把尖銳的菜刀。

  「把錢包和手機掏出來!」

  男孩重心不穩,握住刀柄的手勢也不對,年輕而且沒有經驗,一般人或許會害怕,對於訓練有素的人來說卻不足為懼,但如今已不是戰亂的時代,除了職業軍人之外,普通市民不像過去的人們皆多少有些自保的技能。亞瑟想起費奇手臂上的傷痕,他記得費奇的住處離這裡不遠,搶匪也還沒有被抓到,會是這個人嗎?

  「我現在要慢慢朝你走過去,好嗎?」

  「站住!把錢包丟過來就好!」

  亞瑟對警告視若無睹,一步步向男孩的方向走去,對方抓緊了手裡的刀,朝著空氣亂揮一通,雙腿發抖。

  「你再過來我要不客氣了!」

  距離男孩不過幾步,他已能看見鴨舌帽下一雙奇異淡藍的眼眸,虹膜如冷焰,正中央的瞳孔卻像深不見底的井。他在哪裡見過這雙眼睛。

  梅林那些關於惡夢和命運的話語在此刻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莫德雷德?」

  眼前這個男孩或許是莫德雷德,或許不是,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痛恨德魯伊男孩,如果有,也是痛恨莫德雷德對他、對卡美洛的背叛,他賦予每一個騎士承諾與信任,圓桌誓言讓他們之間有比血緣更緊密的聯繫,而年輕騎士的背叛毀了它。之後的一切則是戰爭,只要有戰爭就會有死亡,當他們分立兩邊,終究會面臨互相廝殺的局面,莫德雷德的劍讓他與梅林分隔一千五百年,也讓他無法有機會看著自己一手建立的國家成為理想與平等的國度,但他的劍也奪去了對方的生命。

  「我不會傷害你,把刀放下。」

  「不!閉嘴、閉嘴!」男孩仍用刀指著亞瑟,「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掏出你的錢包!」

  他也看過這種眼神,畏懼且充滿攻擊性,像一頭被逼到牆角而不得不反咬的野獸。

  亞瑟又往前走了一步,仔細一看,男孩的衣服已洗得泛白,甚至有幾處脫線和破洞,也不合身,袖口和褲管都太短,握著刀的手粗糙且佈滿傷口,那是被菸蒂燙傷的痕跡,他在聖安多尼之家的老人家身上看過這種傷痕,有些在背上,有些在手臂,這個社會對遊民並不寬容,對貧窮的孩子也是。

  「我認識可以幫你的人,只要你把刀放下。」

  「住口!」

  男孩如同一根繃緊的弦,已經到了極限,他閉著眼拿刀揮舞,只為了顯示自己的恐懼與不確定,刀鋒幾次險險擦過亞瑟的臉前。亞瑟側身躲過幾下毫無章法的砍刺,用長棍麵包打掉男孩手裡的利器,並抓住對方的手腕將整條手臂扭到背後,並用肩膀將人壓在牆上;男孩又掙扎了幾下,因吃痛很快就放棄抵抗。

  亞瑟沒有手機,而這個地區的居民向來只關心自己,剛才弄出那麼大的聲響卻沒有半個人過來查看,甚至沒有人開窗探頭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就算他想請人幫忙報警也找不到人幫忙。

  「我現在要放開你,接著,我想跟你談談。」

  他稍微放鬆了對男孩手腕的箝制,隨即被撞倒在地,男孩使盡吃奶的力氣將他撞到一旁,連地上的刀都沒撿起就倉皇逃離。亞瑟站起身,撿回掉了一地的食物和生活用品,並沒有追上去。聖安多尼之家除了收容中心之外,還有協助年輕街友訓練生活技能的業務,他希望可以幫助那個男孩,不管對方是不是莫德雷德,但如果對方不願意受到幫助,他無法強迫別人接受。

  資源有限,永遠都幫不了所有人,無論他是亞瑟‧潘德拉岡,阿爾比恩的永恆之王,或者他是奧德里奇‧普林斯,聖安多尼之家微不足道的照服員。



  走到公寓前的轉角時,天空已經開始飄起小雨,雲層重得像是隨時都會壓下來,一片灰濛,他三步併兩步跑上樓,才剛打開大門,卻聽見電話鈴響。

  房東將這間套房租給他時,除了一兩樣舊家具之外,還留下了一具室內電話,並且表示,如果每個月通話時數不高,他很樂意把線路留下來給房客使用。聖安多尼之家的職員資料要求員工填寫聯絡方式,超市的會員卡也往往以電話號碼作為會員編號,因為奧德里奇沒有手機也沒有電子郵件信箱,勢必得填寫室內電話號碼,在搬出來住之前他填查德的號碼,搬出來之後就改成這支。

  也因為這支電話號碼只是用來應付各種申請,基本上沒有人會打電話找他。

  「哈囉?」

  亞瑟一邊用肩膀和耳朵夾住電話,一邊把食物放進冰箱裡。

  「奧德里奇,這裡是傑西。」

  傑西打電話給他做什麼?負責區域的工作交接在昨天就完成了,傑西和他自己或費奇相比都是老手,就算有些問題,傑西也絕對能夠應付。

  難道是梅林出了什麼事嗎?

  亞瑟突然緊繃起來,那些不好的、被強壓下的預感再次縈繞在他的胸口。

  「你知道梅林今天要離開聖安多尼之家嗎?蕾妮說她已經收到梅林的遷出申請,因為主任職位現在空缺,她算是代理,所以符合程序,但你昨天交接時並沒有提到這件事,我想問問你是不是忘記了……」

 




◎順利的話大概再兩章就結束了,大概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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