翾刖

Person of interest, Reese/Finch
Hannibal, Hannibal/Will
鬼怪, 鬼使無差
Detroit: Become Human, Hank/Connor
Merlin, Arthur/Merlin

[Merlin][AM] Dawn Light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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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亞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丟下所有東西跑了起來,他記得自己對傑西說明並不知道梅林要離開這件事,掛掉電話之後腦袋一片空白,一股寒意從背後爬上他的後頸,再回過神來,他已經往聖安多尼之家的方向飛奔。一路上他都想攔台計程車,但本來就沒有多少計程車會到這個社區來,更何況現在下起滂沱大雨,每一輛飛車而過的計程車上都已客滿,不會為他停下。

  模糊不清的天際線傾倒他所有錯過的時光,雨滴打在身上都感到疼痛。

  當梅林要求單獨與蕾妮談話時,他就感覺到不對勁。糟糕的預感在胸口揮之不去,但他反覆質問梅林、企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證明對方在說謊,卻什麼也沒找到。或許他也希望這樣的結果,只要跟傑西調換工作區域就能解決,他或梅林都不需要離開聖安多尼之家,不需要在這個冷酷的現代社會中重新尋找一席容身之地。亞瑟盡可能去回憶從那天之後梅林說過的任何話,是否有離開的預兆?但梅林精心避開這些質問,他們談論卡美洛、談論過去的朋友、對彼此說著愚蠢的話,梅林始終不漏半點口風,他只是持續要亞瑟務必小心,不詳的黑影在他們身邊環繞,惡夢或許會成真。

  如果說有誰犯錯,那個人也是他,梅林不應該為他承擔錯誤。這不是為王子說個小謊,然後被綁在市場任人丟果皮菜渣那樣的懲罰,梅林有魔法,卻只為他而用,所以梅林遺忘所有過去,穿著破舊的大衣和背著家當四處遊蕩,在即將降雪的夜晚裡瑟縮在一間波蘭雜貨店屋簷下,差一點就可能永遠不再醒來。

  離開收容中心,他不知道梅林會去哪裡?能去哪裡?

  他好不容易搭上往聖安多尼之家的公車,無視自己一身狼狽,雨水在腳邊聚集成一灘水漬,引來乘客們的目光與竊竊私語,他只希望傑西能為他攔下梅林。

  梅林是個難解的謎,膽小又勇敢,打獵時畏首畏尾,在戰場上卻從不退縮;愚蠢但偶有智慧之語;多半時候一望即知,有時卻深不可測。梅林是矛盾又衝突的綜合體,亞瑟始終無法完全讀懂他的男僕,當他以為自己已經知曉了梅林的全部,那個有著滑稽大耳和灰藍眼眸的傢伙總又會讓他覺得繞進了迷宮,深陷其中。在聖安多尼之家,他曾在懷特先生的病榻邊為老人家讀書,那本精裝的畫冊中有一幅雷內‧馬格利特的〈光之帝國〉,圖畫的上半部是晴朗蔚藍的天空,下半部卻描繪了籠罩在夜色之下的建築,只有一盞街燈照亮,梅林就像那幅截然相反的畫作,晝與夜同時出現在畫面之中,如此突兀卻又獨特地令人無法移開眼光。

  他不能失去梅林,當理智還無法告訴他為什麼的時候,心已經先為他做了決定。他猜不透梅林的想法,卻給予梅林他所有的信任;他在孤獨的王座上無所畏懼,卻不能忍受沒有梅林陪伴在身邊。他從來沒有告訴梅林,為什麼他願意在臨終之前,忍受難熬的疼痛與折磨,與男僕踏上前往阿瓦隆之湖的旅程,而非放任自己將意識漂浮在黑暗之中,享受最後的寧靜。

  當孤身從泰晤士河中被救起,如此努力才在不屬於他的時代中存活下來,卻總在天色將明之刻驚醒,感覺有一塊空洞在他的胸口,是梅林的出現將它填滿。

  他花了如此漫長的時間才讓自己承認梅林有多重要,卻來不及說出口。



  亞瑟跳下公車,差點滑倒,他衝進聖安多尼之家,傑西在櫃檯對他搖搖頭:梅林已經走了。

  斯圖爾特先生是第一個走過來的人,老先生用譴責的語氣問他怎麼沒有打傘,任由自己淋溼是會感冒的,他們的槌球分區競賽可才剛開始,教練生病可不行;沃克太太和詹金斯女士也湊了過來,急急忙忙叫人去拿乾淨的毛巾,她們吱吱喳喳地說奧德里奇就像一隻被關進冷凍櫃的黃金獵犬,年輕人就是不懂照顧自己的身體,有什麼事不能等雨停了再說嗎?

  亞瑟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他婉拒所有坐下來休息一下、喝杯熱茶的建議,直直走進行政區辦公室,職員們全都停下手邊的工作,抬起頭看著他,卻沒有半個人敢站起來詢問他有什麼事;他們跟照服員向來沒有太大交集,對奧德里奇的認識也僅止於「中心來了個金髮碧眼像王子一樣的照服員」,私下有時也會拿「普林斯」這個姓氏開玩笑,現在凝著臉來到辦公室裡的那個人看起來卻是那麼陌生,縱然全身溼透、狼狽不堪,卻散發著壓迫感,他們有種錯覺:奧德里奇‧普林斯頭戴黃金冠冕、身穿華貴禮服,是萬人之上,統治大不列顛的君王。

  蕾妮正坐在主任的隔間辦公室與秘書討論要呈給院長的會議資料,亞瑟走進辦公室,帶著風雨,雨水的氣味如浪潮般淹沒了整間辦公室,彷彿下一秒就會響起劈碎聖安多尼之家的雷聲,跟隨將黑夜照亮為白晝的閃電而來。

  「梅林在哪裡?」

  亞瑟感覺到一道濃稠的恐懼在血管裡遊走,冰冷刺骨,奪走雨水沖刷下僅剩的熱度,凍結血液與皮膚,所到之處皆成冰霜,然後碎裂,血肉如鱗片般一片片剝落;身體深處同時有股疼痛慢慢擴散,千年之重的鐐銬拉扯著他的心臟,每走一步都向朝著深淵而去。

  那種痛苦的滋味,猶如他未曾感受過死亡。

  秘書停下打字的動作,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淺褐色的髮絲在腦後綁成長辮。蕾妮放下文件,握了握年輕女孩的手,大地般膚色的臉上露出溫和微笑,輕聲安撫對方的情緒:「謝謝妳,凱特,請資料依照我們剛才討論的方式整理成紀錄,妳可以先出去了。」

  門在亞瑟背後關上,他向前走去,將雙手放在辦公桌上,居高臨下看著那個不露半分懼色的女人,他幾乎說不出話,因為苦澀的味道充滿他的口腔,寒冷緊縮他的肺部。

  「梅林,在哪裡?」

  「跟你沒有關係,奧德里奇,梅林已經是傑西負責的個案了。」

  「是,他是傑西負責的個案,因為妳說只要更換我和傑西負責的區域,沒有人需要離開這裡。但現在梅林走了,妳怎麼能這麼做?送他回去街上等死嗎?」亞瑟慢慢吐出句子,每個字的發音都無比清晰又帶著苦味,他壓低聲音,怒火在胸口收聚成團,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竟能同時被憤怒灼燒又被恐懼凍傷。

  他不敢想像,在這樣驟雨的日子裡,梅林能去哪裡?是否無處可去,就像幾個月前蜷縮在雜貨店的屋簷下,差點死去?那個白癡根本不會照顧自己!

  「告訴我,他去哪裡了?」

  「你知道我不能告訴你,這有違我們的保密責任。」蕾妮往後退了一點,她抿了抿嘴唇:「我安排梅林轉到另一間機構,如果他想讓你知道,他就會告訴你。」

  他無暇擦去從髮絲流下的雨水,只能任由水珠滑過他的臉頰,滴落在辦公桌的便條紙上,剛寫下的字跡被暈染開來。

  「我會離開這裡,簽下自願離職書,不再回來,中心不需要給我離職金或推薦函。」亞瑟咬牙說,盡力不讓自己聽起來像在懇求,「只要妳告訴我他去哪裡了。」

  「這不是你能拿來交換的籌碼,普林斯。」

  亞瑟看著蕾妮強自鎮定的神情,她叫了他的姓氏,那對褐色的眼珠中透露出她的強韌,陰影蒙上他的靈魂,有某些骯髒、卑鄙的念頭正在那裡滋長,他知道蕾妮在乎什麼,也知道最有可能讓這個女人開口的是什麼。有些手段並非他不去想,就不在那裡;它們總是在那裡,等著被拾取後作為工具達到目的,而且往往相當有效。

  「梅林和我……在進入聖安多尼之家前就認識彼此,妳甚至無法想像我們經歷了什麼,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裡。」

  「我不能告訴你。」

  「不,妳能。我知道教會把收賄醜聞壓了下來,雖然主任已經被起訴,但沒有一家媒體報導聖安多尼之家發生什麼事。想想看,如果民眾知道主任收賄會發生什麼事?」

  說出口的話簡直讓亞瑟作嘔,他知道,即使蕾妮依舊不願意透露消息,他也絕不會對媒體洩漏半分,聖安多尼之家提供了他一個遮蔽所,查德和蕾妮在他正落魄無助的時候幫助他,讓他在陌生的土地上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無論如何,這個地方對他、對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們都太重要,他不容許它受到半點傷害,但他此刻的行為無疑是一個骯髒齷齪的懦夫所為,威脅待他良善的人們,只為了一己之私。

  他不能失去梅林,他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失去他。

  「他們會懷疑起自己的每一分捐款是否都被用在正當的用途,不只是聖安多尼之家,教會底下的所有社會福利團體都會受到檢視、懷疑,很快地,人們不再願意把自己辛苦賺來的錢交給不明不白的機構,只能一間接著一間關門,妳不會想要這樣的。」

  「你不會這樣做,奧德里奇,你不是那樣的人。」

  「我會。」

  亞瑟讓謊言溜出齒縫,並將腥酸的胃液吞回咽喉,和胸口鬱積的怒火混成一頭醜陋的野獸,他直視蕾妮的雙眼,強硬且冷漠,就像他父親每一次回絕人民的請求時,總是表現地像是「今天是個普通的星期二,別拿這種事來煩我」。腦海中的烏瑟正在怒吼,痛斥他玷汙了潘德拉岡家名譽,不配當他的兒子;而另一邊的莫嘉娜毫不保留嘲笑他,恭喜他成為真正的潘德拉岡。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的父親與長姊。

  「除非妳告訴我他在哪裡。」

  他們僵持不下,但蕾妮正在軟化,亞瑟知道對蕾妮來說聖安多尼之家有多重要。此刻,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被秘書接起又轉進來,年輕女孩為難地說:「抱歉,蕾妮,我知道妳在忙,可是光鹽協會的社工員堅持有事必須讓妳知道。」

  亞瑟幾不可見點點頭,蕾妮接起電話,時間並不長,她的臉色卻變得鐵青;掛上話筒,蕾妮像是力氣被抽乾般癱坐在椅背上,她雙手抱胸,咬著下唇,一臉猶豫的神情。

  「光鹽協會……是間限期為三個月的收容機構,時間一到就得重新申請,他們有空床位可以暫時安置梅林。剛才帶走梅林的社工員打電話來,他走了,因為是本人的意願,他們也阻擋不了,也不知道梅林會去哪裡。抱歉,奧德里奇,我不知道他會離開。」



  亞瑟在沃克太太的勸阻聲中再次回到大雨裡,他拒絕了查德遞來的傘和雪倫說要開車送他回家的建議,灰色的雨絲佔據了他所有的視線,雨水打在地面的聲音震耳欲聾,整個城市看起來都在陷落,水珠打在身上已無法讓他感覺到疼痛。他漫無目的奔跑,發現在這個城市裡他和梅林交換最深的祕密卻也對梅林一無所知。在卡美洛,他知道去哪裡找他的男僕,梅林會在房間裡睡懶覺、在武器室拋光國王的盔甲、在小酒館裡喝蜂蜜酒和玩丟骰子,梅林或許被派去艾提斯森林裡採草藥,問問騎士們、關妮薇爾、蓋亞斯或廚子,總會有人知道他去哪了;可是在一千五百年後的倫敦,沒有人知道梅林離開聖安多尼之家後會去哪裡?能去哪裡?

  在這個冷漠的社會中,梅林能找到一片遮風避雨的屋頂嗎?

  梅林不會主動離開他,無論是面對不死軍隊、撒克遜人或莫嘉娜,在戰況多麼慘烈的戰場之中,梅林從來不肯離開他的身邊,就連他必須要單獨面對的試煉,梅林也可以找到高汶一起加入,簡直像在辦下午茶會;梅林不會離開他,除非那個蠢蛋認為這樣做比較好。

  他去了當初急診的醫院、一起搭過的公車站牌、斯諾克先生的雜貨店,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有梅林的蹤跡,而他除了這些地點之外,毫無頭緒梅林會去哪裡。

  雨水浸濕了亞瑟全身的衣服,吸飽水的牛仔褲和帆布鞋讓他跑起來更加艱困,冰冷的雨水使他凍得失去知覺,唯獨知道必須要繼續往前跑,直到找到梅林為止。只是雨水也不會比他更冷,不管心臟跳多快,將多少溫熱血液注入四肢,他已失去該有的溫度,曾經被填滿的胸口再次空蕩。

  他願意用一切換取梅林回來,放下他所有的驕傲和倔強。

  為了親口告訴梅林一件重要的事。

  越過路口,前方就是他蝸居的公寓,這段時間以來,姑且能算是一個安穩的棲身之所,此刻亞瑟看著生鏽的公寓大門,草綠色的陳舊油漆底下露出斑斑鏽跡,他只能想起那天晚上帶著梅林回到這裡,他以為只是給予同樣失去記憶的老人一點溫暖,就像朋友們曾經為他做的,卻沒想到他是找回了自己重要的一部分。他沿著陰暗的樓梯向上走,因為雨天,也因為沒有管理員,玻璃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小窗未能透進幫助他看清底下階梯的光線,為了節省,這裡的住戶白天不開燈。被雨水浸濕的衣服比鎖子甲更為沉重,每一步都拖著他往下沉,水已淹到口鼻,他卻絲毫不想掙扎。

  亞瑟在樓梯上踩空,手掌和膝蓋都擦破皮,翻開的蒼白皮膚底下露出粉色的肉,傷口四周迅速紅腫了起來,不怎麼痛,只是更加窘迫。

  踏上最後一層階梯,被雨水模糊的視線裡有個人影蹲坐在他的門口,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那頂藍色毛帽,褪色又脫線,接著是藏青大衣,揹在身上的破舊布包裡裝了所有家當,這是梅林住進聖安多尼之家時的樣子,只是少了蒼蒼白髮;亞瑟想起更久遠以前的事,他在疼痛當中睜開眼,腰側的傷口腐蝕著神智,梅林的臉出現在他面前,突然之間,什麼都不重要了。

  「你在這裡。」

  「嘿,我等你好久!」梅林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嘟囔抱怨,轉頭看見亞瑟有多狼狽不堪時相當訝異,隨即又對他挑起眉:「沒有我你連傘都不會撐嗎?」

  「你去哪裡了,梅林?」

  「亞瑟?」

  他該怎麼做?

  他的腦海中一片渾沌,眼眶發熱,有什麼揪住他的心臟,讓他說不出話來;絕望的重量差點壓垮他,現在卻消失無蹤,他終於能大口呼吸。亞瑟不假思索緊緊抱住梅林,完全不在乎自己會將對方弄得多濕,也無視對方老頭子般不停碎念的抗議。

  「我以為你走了,不會再回來。」

  他閉上眼,將臉埋進對方的頸側,知曉懷中這具軀體真實存在。他能嗅到梅林身上的味道,乾燥而溫暖,像是被暖洋洋的午後森林,有陽光、樹木和草地的氣味,梅林的氣息一點一滴滲進他的身體之中,撫平每一道因寒冷裂開的傷痕,僵硬的指尖和血管逐漸回溫,凍土慢慢融化,死寂的大地再一次充滿生機,成為沃土。

  「天啊,你到底是多嚴重的生活白癡!這種天氣竟然在外面淋雨!你知道你現在像冰塊一樣嗎?」梅林一邊回抱亞瑟,一邊低聲念了咒語,金色的光芒從他眼裡閃過。

  亞瑟抓住梅林的手腕,對方正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毛巾擦拭他濕透的髮絲,他將梅林推在門上,背脊撞擊老舊、油漆都剝落的雕花鑄鐵門板發出悶響,呻吟溜出梅林的嘴唇,他用力吻上,最初是唇瓣相觸,然後是吸吮和輕咬,彼此的舌尖在口腔裡交纏嬉戲,他嘴裡都是梅林的味道。身體裡的冰霜已完全融化,血液流動,重新填滿那個他以為再也填不滿的空洞──只要一不小心,就會失足跌入,然後粉身碎骨;所有的苦澀、自厭和恐懼在此刻消失無蹤,情感從眼角滿溢而出,在冰冷的臉頰上流淌出一道暖流。

  亞瑟‧潘德拉剛從絕望中重生,自灰燼中復燃。

  「我以為我失去你了。」

  





◎其實這真的是個誤會(笑),梅林不告訴亞瑟他跟蕾妮的交易固然是在保護亞瑟的容身之地,而且講了一定會被阻止,畢竟他的國王是個相當正直、不會讓其他人為自己頂罪的人;但挑亞瑟補休在家睡覺的時候離開純粹是這樣才有人在家,誰知道傑西會打電話告訴亞瑟這件事(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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