翾刖

Person of interest, Reese/Finch
Hannibal, Hannibal/Will
鬼怪, 鬼使無差
Detroit: Become Human, Hank/Connor
Merlin, Arthur/Merlin

[Merlin][AM] Dawn Light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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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聖誕節快到了,因此聖心幼兒園組織了一次到聖安多尼之家的戲劇表演,劇目是歷久不衰的《羅密歐與茱麗葉》,表演下午兩點才開始,才一點半就已經有人聚集在交誼廳裡等待。演出前十分鐘兩個幼兒園的老師才帶著一大箱道具和服裝抵達,由於午餐前突如其來開始下起的大雪,到處都在塞車,另一輛載著孩子們的小巴士因為連環車禍被塞在車陣裡動彈不得,直到兩點半都還沒能脫離。

  與幼兒園一起舉行的活動向來受到長輩的歡迎,住在這裡的人都曾經流離失所,許久不曾或未能感受家庭的溫暖、膝下有兒孫可以逗弄的生活;照理說,今天戲劇表演結束後,孩子們會留下來一起享用茶點,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茶會一樣。正因如此,就算已經延遲許久,聖安多尼之家的工作人員也決定不取消這次的活動。倒是那兩位已經到達的幼兒園老師們相當坐立不安,站在空蕩蕩的舞台旁邊不知所措,一大箱道具就堆在他們腳邊。

  查德半是基於好奇,半是有點同情那兩位老師,拉著奧德里奇去和他們說話,順便翻看箱子裡的道具;聖心幼兒園定期會舉辦孩子們的戲劇活動,也有啟蒙性質的戲劇課,道具箱裡不乏有製作精巧的玩意,例如小王冠和木製的劍與盾牌。

  安德烈是組織這次戲劇表演的負責人之一,也製作了那些盾牌和木劍,他提到自己大學時期是長劍俱樂部的一員,相較於現代的擊劍,長劍術更加危險且具備攻擊性,他們也仿造中世紀的武術比賽定期舉辦劍術比賽,沒想到各地的長劍愛好者比想像中更多。強納森則立志當個小說家,除了幼兒園的工作外也寫小說,目標是成為下一個JK羅琳,奧德里奇叫來了雪倫,他們倆人簡直相見恨晚。

  查德把玩著那些道具,從箱子裡拿出屬於茱麗葉的花冠,由白色的花朵和綠葉纏繞而成,他順手戴在自己頭上,這些道具都是為了孩子們準備的,過小的花冠搭上查德看起來十分滑稽,逗得其他人噗哧笑出來,順帶吸引了一些長輩們的目光。查德注意到有人興味盎然朝著舞台邊觀望,他拉了拉並不存在的裙擺,深情款款望著奧德里奇。

  「噢,羅密歐,為什麼你是羅密歐呢?玫瑰即使換了名字,亦無損其芬芳;羅密歐要是換了別的名字,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你為什麼不拋棄你的姓氏呢?」

  奧德里奇在為長輩們讀書時看到過關於這個故事的描述,知道大概的劇情和作為一個經典在大多數人心中的地位,但他並沒有真正讀過,不知道接下來羅密歐該在夜晚幽會的這幕接著說什麼台詞,他只好忍著笑,正色回答:「因為,親愛的茱麗葉,如果我不姓蒙太古,恐怕無法抵擋妳熱烈的愛火,而這是我最不想面對的。」

  他的回答引起了一陣哄笑,原本交誼廳中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氣氛消失了,聽見他們對白的人等著看接下來會如何發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人,則好奇張望著舞台的方向。長輩們的視線有鼓舞的效果,他們乾脆站到舞台上,安德烈將一把木劍與盾牌拋給奧德里奇,自己則拿著另一把加入了戰局。

  「我不能接受你污辱我的表妹,即使她的眼睛一點也不像太陽般明亮、嘴唇不如珊瑚鮮紅,就連頭髮也像黑色的鋼絲,但是蒙太古家的兒子啊,你要為羞辱茱麗葉付出代價!」

  「不,表哥!不要為我而戰!」

  就算奧德里奇沒有看過原著,也知道這絕對是亂來的戲碼,然而大家卻看得很開心。他向站在門口的蕾妮看了一眼,資深前輩點點頭表示繼續下去。孩子用的木劍和盾牌都偏小,握著劍的感覺卻如此熟悉,像是他天生就是個戰士,長劍不過是他肢體的延伸,於是他握著劍柄,試著模仿看過電影裡的動作挽了一個劍花。

  亞瑟,住手!


  他把長劍架在一個男人頸上,憤怒充斥在內心之中,如同不止息的火焰,男人用憤恨的眼神望著他,他們之間有至親的血仇、有國家的爭鬥,那個男人萬死不足惜,但他停了下來,話語像一條柔韌的錦帶拉住他。

  你說過多少次想要團結這片土地?殺了這個人對這個夢想有幫助嗎?

  只要輕輕往前一送,那個男人就會死在他的劍下。可是接下來將會是永無止盡的報復與仇恨,鮮血化做疆界,這個世界已經有太多的殺戮,以戰,無法止戰。他的怒火還在,卻能看見遙遠彼方有著夢想實現的那一天:人民將不再受苦,戰禍遠離國土,和平降臨阿爾比恩。

  「注意了!」

  安德烈一劍劈了過來,奧德里奇險險閃開第一擊,用盾牌擋住第二擊,並朝著對方揮劍拉開彼此的距離;但幼兒園老師不是省油的燈,他同樣用盾牌格擋住攻擊,趁機使劍揮向奧德里奇的腰腹,在金髮男子退開後,又以盾牌壓制上去。

  「別擔心,我會放水的。」安德烈低聲說,手上的盾牌沒有放輕力道,「你的動作很不錯,但我可是連續三屆的劍術比賽冠軍呢!」

  他同樣用盾牌推開安德烈,連續朝著上方與左側揮砍,卻都被擋了下來,安德烈甚至趁機反守為攻,壓下他的劍接著挑飛了盾牌。他甩了甩手,某些深層的身體記憶似乎正慢慢被喚醒,像泡泡一樣浮出水面,他又挽了一個劍花,知道安德烈下一次的攻擊不會再那麼容易得手。

  「別再像個女孩一樣打架,奧德里奇!」

  觀眾席傳來斯圖爾特先生的聲音。

  「為了聖安多尼而戰!」

  安德烈也丟開盾牌,他們分站舞台兩側,簡直像真正的劍術比賽。

  奧德里奇不記得自己學過劍術,可是每一次的閃躲和揮劍,都讓他的動作越來越流暢,身體像有自己的意識般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彷彿他從小就接受訓練,每一個動作都銘刻進他的血液當中,幾乎不加思索。

  他用雙手握住長劍,重心放低,因為安德烈比他矮一點,所以更傾向攻擊他的腰腹而非上方或胸膛;奧德里奇格開對方企圖砍向他膝蓋的兩次攻擊,安德烈似乎發現他著重防守低處,開始將攻擊朝頭頂而去。幼兒園老師認真了起來,似乎打算削掉他半個腦袋──如果拿的是真劍,奧德里奇接連接住對方從左上與右上方揮下的劍勢,並趁著安德烈由於身高劣勢與慣用手短短停頓的瞬間,將劍身壓上對方的劍,向下劃個半圓卸去力道,安德烈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步。他趁勝追擊,又是一陣激烈的交手後,安德烈的劍被他打落在地,人也跌坐在地上。

  他說得沒錯,這不是我要的答案。奧丁,鮮血永遠洗不去仇恨。

  他的劍依舊指著那個男人,複雜的情緒在胸口交火,父親為他力戰行刺者的身影烙印在他的心中,他失去了父親,卡美洛失去了國王,然而與奧丁簽訂和平協議卻能讓人民免於飢荒與戰亂,他們將聯合起來對抗莫嘉娜所帶領的薩克遜人。

  在他因仇恨失去理智時,梅林是他的帆桅。

  你殺了我兒子。

  你殺了我的父親!我們都因為對方失去摯愛,別再讓彼此失去更多;我給你機會結束這一切,接受吧!

  奧德里奇將手裡的劍扔在安德烈旁邊,對敵人伸出友誼之手。

  「我不打算殺了你,就讓我們兩個家族的仇恨到此為止吧。」

  當他守護卡美洛時,有人守著他的心,成為夜晚中引路的月光,使他不致迷失方向。



  前幾天的活動很成功,最後聖心幼兒園的孩子們在下午茶時間趕到,雖然來不及表演戲劇,卻唱了幾首聖誕歌曲,也一起享用茶點。只可惜孩子們也把流感病毒帶來了聖安多尼之家,幸好剛發現案例就緊急隔離,也因為中心裡是單人房的設置,才讓流感沒有大範圍擴散開來。

  奧德里奇敲了敲門,房間裡沒有任何回應,他戴起口罩,逕自開門進入梅林的房間。厚重的窗簾掩住戶外的光線,只有從走廊上透進些許微光,他打開燈,梅林裹著被子在床上蜷成一團,逐漸由白轉灰的頭髮和鬍鬚都藏在被子底下。近來天氣很冷,大多時候梅林都戴著他那頂藍色毛帽,沒有人察覺有什麼不對勁,然而奧德里奇發現梅林的毛髮已不再是初見時如雪般的顏色,而是漸漸加深,變成深灰色,手上與臉上的皺紋也減少了許多,就像在倒退行走時光的腳步。

  他應該要對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大為吃驚,懷疑梅林是否吃了童話之中的返老還童藥,或質疑梅林是國家生化研究室逃出來的實驗品,但他就只是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沒有向任何人訴說,甚至有種莫名的直覺,認為這才是梅林原來的模樣。

  梅林總是在他身邊。聖安多尼之家佔地不算很廣,各區以不同的功能區分開來,通常長輩們有自己喜歡窩的小角落和進行的活動,布朗先生生前喜歡在外面的草地上打球、斯圖爾特先生和沃克太太通常在交誼廳玩撲克牌、懷特先生帶著棋盤到處找人下棋,或是有些長輩總是窩在房間裡,只有吃飯時間或鼓勵出席的活動才會看見他們;照服員需要分別到不同的角落去,關心他們、問問他們的近況,不讓任何一個人覺得自己被群體丟下。不論奧德里奇在哪裡,打著槌球也好、下棋也好、打掃公共區域也好,他總能在撇見梅林就在某個視線可及的角落裡,對此他並不覺得厭惡或被冒犯,甚至異常快速習慣了這個情況之後,梅林的存在像一支錨,他漸漸不再感覺自己與世界缺乏連結,無論海浪如何洶湧,總會有一股力量將他緊緊抓住。

  奧德里奇拉開窗簾,窗外的世界是一片灰白的陰天,雪正緩緩落下。

  今天是第四天了,前幾日簡直是一場惡夢,多位長輩患上流感,咳嗽、發燒、全身痠痛,有些人還出現腸胃症狀,梅林就是其中之一,幾乎病得下不了床,三餐只能進食煮成乳糜狀的食物,去洗手間也得有人攙扶。

  奧德里奇把床底的尿壺倒空、清洗乾淨,放在浴室裡晾乾,又將房間裡面的垃圾都整理打包好,才輕拍梅林的臉將他叫醒。

  「梅林,醒醒,你要先吃點東西才能吃藥。」

  梅林又往被子裡縮了縮,嘟囔著聽不清楚的話,依然沒有要清醒的意思。

  奧德里奇將手貼上梅林的臉頰和額頭,燒已經退下來,醫生開的流感藥物發揮了作用,至少控制住熱度,不再上升,就不用太擔心併發症的問題。人類是脆弱的,尤其是遭受歲月的風雨侵襲過的生命,在病魔的面前簡直毫無抵抗之力。

  他堅持著把梅林叫醒,看那雙如夜晚星空般的灰藍色眼眸迷迷糊糊,大腦似乎還沒開始運轉,行動遲緩的盥洗、吃早餐、配著開水吞服下藥物,明明就是在聖安多尼之家看慣了的景象,換成梅林卻變得全然不一樣,他覺得很可愛;看著梅林差點被椅腳絆倒,或是踩到床單而跌上床,一邊想著「怎麼會如此笨拙呢」時,一邊卻又忍不住微笑。

  每一次從口中說出梅林的名字、每一次短暫的觸碰,都給他一種熟悉又懷念的感覺,有幾次他幾乎要將梅林與那些一閃而過的幻象中的梅林重疊在一起,似乎有太多的話來不及說,但他們怎麼會是同一個人?幻象中的梅林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而他眼前的梅林卻垂垂老矣,縱然他們都有一雙夜空般的眼,星星在其中閃爍,如此相像。

  奧德里奇忍不住追尋看向他的熾熱目光,喜歡看著那張充滿皺紋的臉大笑的樣子,如此開心,像是將生命中曾有過的苦難都甩在身後,空氣裡彷彿吹來四月的暖風,原野中的草花開遍,他覺得這個人值得世界上所有的歡笑。

  「蕾妮說你想換個造型,刮鬍刀送來之前就將就我吧。」

  「好吧,我就勉強將就一下。」

  病了幾天,梅林的聲音沙啞,不過至少說得出話。

  「我真是愛死你的稱讚。」奧德里奇挑了挑眉,瞇起眼、勾起嘴角,從口袋裡掏出直式剃刀,做了個往脖子上一抹的動作,「試一次看看,絕對讓你永生難忘。」

  他用溫水打溼梅林的臉頰,用手輕輕抹上刮鬍泡,手指下的皮膚似乎正在輕輕顫抖。

  「別擔心,不會把你的臉皮刮下來的。」

  「如果能刮下來換一張也不錯,你的就不用了。」

  「這張臉可是很有市場的。」

  奧德里奇輕笑,按著梅林眼角的皮膚把它繃緊,貼著臉型刮下鬍鬚,他仔細刮去每一根細毛,就像他用自己的手指反覆觸碰著對方的臉,灰熊般的毛髮底下藏著一張蒼白的面孔。他捧著梅林的臉左右端詳,剃刀滑過脖子上透著青筋的皮膚,而仰著頭的梅林如此脆弱,將咽喉暴露在他面前,卻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放鬆。

  除去鬍鬚讓輪廓展現出來,梅林看起來更年輕,那仍是一張歷經風霜的臉孔,有著歲月的痕跡,但看起來不過四、五十幾歲。奧德里奇忍不住用手指描摹這一張臉,它和幻象中裡所看見的是同一張臉孔,同樣的眉目、同樣的顴骨、豐厚的下唇中有一處小小的凹陷,陪伴在那個叫做亞瑟的人(或許就是他自己)身邊。

  梅林到底是誰?那些幻象是他的記憶嗎?許久以前,梅林也總是用如此熾熱的眼神望著他嗎?

  「奧德里奇?」

  「我以為我認識你……但你到底是誰?我們在彼此都遺忘的過去裡見過嗎?」

  「我是梅林。」

  「梅林。」他慎重其事地讓短短的兩個音節滑出雙唇,感覺靈魂深處的騷動,似乎他也曾千百次呼喚過這個名字;梅林是餌,記憶的大魚在湖面下蠢蠢欲動。

  「你給了我這個名字。」

  梅林抓住他在臉上撫摸的手,手心發燙。

  「你又是誰,奧德里奇?你是我等待卻又遺忘的那個人嗎?」




◎查德的台詞來自〈羅密歐與茱麗葉〉,安德烈的台詞改編自十四行詩的一百三十首〈My mistress' eyes are nothing like the sun〉
◎奧德里奇回想起來的台詞來自504,斯圖爾特先生台詞的梗則來自在某個活動上,Bradley跟他們的武術指導對打時,有人喊”Stop fighting like a girl, Bradley!”(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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