翾刖

Person of interest, Reese/Finch
Hannibal, Hannibal/Will
鬼怪, 鬼使無差
Detroit: Become Human, Hank/Connor
Merlin, Arthur/Merlin

[Merlin][AM] Dawn Light 04

 01-02  03



  04

  奧德里奇睡得很沉。

  單人床相當狹窄,要讓他跟老人一起睡實在是太擠了點,但他沒有多餘的枕頭和被子,雖然地上鋪了地毯,房間裡也有電暖器,但地板還是比較寒冷。他下意識睡在左邊,背靠著背,奧德里奇能感覺到老人的體溫貼在他的皮膚上,他們還蓋在同一條被子裡。一開始他覺得有些不習慣,應該說,很不習慣,但是背後有另一個人的體溫的感覺意外地好,他前所未有感到放鬆。

  剛被查德和蕾妮撿回來的那段期間,查德相當慷慨地提供了住處的沙發讓他休息;受訓成為照顧服務員時,他住在聖安多尼之家專門提供給短期訓練者的宿舍,六人一間,浴室和廁所是公共空間,與所有人共用。那時他覺得相當自然,與一群朋友或同事一起生活對他來說不是件難事,甚至可以說他相當熟稔於在團體中被圍繞著。

  後來他預支了第一個月的薪水,搬到現在的公寓,他才發現他不喜歡跟別人分享私密的空間;即使查德或雪倫譴責他不邀請朋友到他家作客的行為,他也不為所動。他喜歡和朋友在一起,與他們聊些輕鬆或嚴肅的話題、一起去吃頓好的,但他需要一個空間,是誰也不能踏入的。

  工作負荷與太長的工時讓他總是很疲憊,有時候甚至來不及擦乾頭髮,他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夢裡都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影子,不能被解讀與細看,像是有誰用手擋在他的眼前。奧德里奇會在夜晚與清晨交接的時刻突然驚醒,窗外景色總在一種將明未明的天色下,城市的輪廓在邊緣暈開,如他的夢境般曖昧;他不知道自己醒來的原因,卻在醒來的當下感到孤獨,似乎他也曾經在這個時刻失去過誰,或者被失去。

  他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血脈相連的親人了,沒有任何一個具體的情節能被記起,可是他就是知道。就像知道他不屬於這個世界,在經緯交錯的宇宙裡沒有立足點,或許是時間,或許是空間,總有什麼東西錯了導致他在泰晤士河裡漂流,然後被撿起。他努力學習如何生存、找一份薪水微薄卻能溫飽的工作、結交幾個真心誠意的朋友,但他仍然踽踽獨行,覺得自己好像缺少了相當重要的一部分。

  他衝動地將老人帶回家,這是將近一年來有他人踏進屬於他的空間之中,他發覺自己並不排斥,而是自在。自在地將他的衣服借給對方、自在地站在對方面前更衣、自在地同睡一床、自在地並未在晝夜相交的縫隙中被驚醒,他第一次能睡好覺,緊貼著的背脊很熟悉,像是本該如此,因為他們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



  奧德里奇醒來時已經天亮了,冬日陽光來得比較遲,早上七點的天空才剛褪去黑夜的顏色,尚未來得及鍍上一層金色的邊線,雪花靜靜飄在晨光裡。他走進浴室裡盥洗,混沌的大腦直到用溫熱的毛巾擦完臉才清醒,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昨天晚上把打算用來做為早餐的牛奶和麵包忘在某處,不確定到底是諾瓦克先生的雜貨店門口還是醫院裡,無論如何是找不回來的。

  他在櫥櫃裡找到幾包三合一咖啡粉,那是在路上拿的試用品,背後的保存期限還有好幾個月,他拿出兩個馬克杯,等待水燒好的時候從椅子上堆得亂七八糟的衣服裡找出一件灰色長袖上衣,又在外面套上紅色的連帽厚T,正當他找不到那件昨天穿過的牛仔褲,才想起它已經被洗好折好,然後扔進衣櫃裡。

  聖安多尼之家的上班時間是八點,通常他們會提早點到,從公寓過去要花上三十分鐘左右,平常這個時候他已經出門了,不過考慮到他今天得帶著人一起過去,蕾妮應該不會太計較這件事。

  水滾時奧德里奇叫醒了對方,看著老人(基於某種確信,他決定在心裡稱呼對方為「梅林」,反正形象和他看過的迪士尼動畫裡的梅林很像,雪倫的「鄧不利多」發言並未被他放在心上)一臉迷糊睜著灰藍色的眼睛,腳步踉蹌,差點撞上浴室的門框,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湧上來,彷彿他早就知道這個人起床時總是搖搖晃晃,笨拙地像一頭驢子。

  他們喝了不怎麼樣的咖啡當早餐,出門時奧德里奇找不到自己的外套,今天可是下著雪,連帽外套是不夠的;梅林幫他從一堆衣服底下抽出黑色有肩飾的軍裝羊毛外套,並拎著讓他穿上。

  看吧,梅林?沒什麼好擔心的。

  在宴會上,他啃著清脆的蘋果,醉態可掬,向所有人致敬。他的僕人服侍他穿上外套,神態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他笑著,想起自己曾說過,此人就是上了天堂也能找到理由愁眉苦臉;這份擔憂卻又讓他感到被重視,戰士堅強的心仍有柔軟之處需要被撫慰──雖然他絕不會承認。

  當時你一點都不害怕嗎?

  當然不害怕,我是戰士,要學會控制並化解自己的恐懼。

  可是你看上去很害怕。

  「我才不害怕。」


  奧德里奇反駁,但他只換來梅林疑問的眼神。

  「你在說什麼?」

  「剛才你……」

  不對,那不是梅林的聲音,不是眼前這個垂垂老矣的流浪漢的聲音,那個人的語氣輕快,聽起來很年輕,有種特殊的口音。但是他剛才明明覺得自己在跟某個人對話,而他叫那個人梅林,他們似乎很熟悉,所以才能這樣毫無顧忌地調笑,他習慣在那個梅林面前逞強,也習慣在那個梅林面前示弱。

  他知道。

  他不確定這是什麼,是昨天喝太多酒導致的幻覺嗎?還是他終於可以被確診某種精神疾患,原來失憶和幻聽都是大腦裡出了什麼問題?可是就像他知道自己在世上再無親人,他也知道這不是他的幻覺,只是他不知道從何而來。



  坐上公車,尖峰時間的巴士內相當擁擠,奧德里奇和梅林幸運地擠在一張兩人座的椅子上;外頭的道路上已經積了層薄薄的雪,他透過車窗看向兩旁的景色,川流不息的腳步在同一個空間中擦身而過,沒有人停下來。他靠在老人耳邊解釋聖安多尼之家的一些程序和規定,例如醫院的社工應該到那裡了,規定上必須是單位代為申請入住,他們會有些表格得填寫,主任檢核過資料,簽名之後就算是正式完成。

  提到房間號碼時奧德里奇突然停了下來,昨晚他喝了不少酒,又決定將一個陌生人帶回家,導致他聽見那個句子時沒有太多想法,只是接收它。

  布朗先生因為心肌梗塞走了,雪倫是這麼說的。

  一股淺淺的悲傷在他的胸口蔓延開來,布朗先生是他的第一個服務對象,在三個月的訓練之後他正式成為聖安多尼之家的一份子,布朗先生就在此時住進了中心。布朗先生有些二戰時留下的舊傷,最嚴重的在肩膀上,裡面埋著一塊砲彈的碎片,導致時不時便會疼痛。如果要其他人來評價,大概會說他是一個個性固執、脾氣硬又暴躁的老人;奧德里奇並不討厭他,布朗先生是中心內槌球隊的隊長,對自己的技術驕傲無比,在銀髮組分區競賽中屢屢得分,最終抱回了獎盃。當他們跟中心的長者一起打球時,布朗先生總是對他特別嚴格,奧德里奇得分時又表現得如此驕傲。

  布朗先生已經不在了。

  「奧德里奇?」

  他轉頭,那對灰藍如星空般眼眸正在望著他,裡頭有著些許憂心;他沒想到自己將脆弱表現在臉上,即使聖安多尼之家的同事都帶著點天真或浪漫過頭的濟世情懷,恨不得將其他人的困境視為己任,但他仍習慣將所有與脆弱相關聯的情緒隱藏。

  「沒事,」他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聖安多尼之家,他們將收容的街友根據需要被照顧的程度分成三區:A區是難以生活自理的人,需要被灌食、清理排泄物和較多的醫療照護;B區則是能夠生活尚能自理,雖然需要協助但還算有行動能力,需要監督服用藥物和控制飲食的人;C區則是年紀雖大,大體上算是健康,不需要特別照料的人。B、C區的照顧服務員與A區分開排班,由於照護要求較低,因此有像奧德里奇這樣接受短期訓練的約聘人員,A區則是相關科系畢業的資深照護者。

  一般來說,身分不明的收容街友在文件上會用被分配到的區域名稱登記,加上一些外貌描述,例如被奧德里奇在心中稱呼為梅林的那位老人,在資料上就會被註記為:C區403房,男,歐裔,藍色眼睛,身高約6呎。為了拉近與長輩間的距離,照服員們會在對方同意的情況下,幫他們取些外號或用他們自己想要的名字稱呼他們。

  在C403號房裡,奧德里奇與雪倫正在對峙,他們表情嚴肅,彼此瞪視,互不退讓,堅定的眼光像是分據峽谷兩側的軍隊將領,接下來會有一場毫無仁慈的戰鬥。這等有趣的事情當然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除了跟主任討論行政事務的蕾妮以及正在交誼廳教導長輩用電腦的費奇,查德、史丹和傑西都塞在房間門口等著看好戲。

  「梅林。」

  「鄧不利多。」

  「梅林。」

  「鄧不利多。」

  「梅林。」

  傑西推了推眼鏡,他最近正陪著大兒子一起讀托爾金的《魔戒》,忍不住舉手發言:「呃,甘道夫如何?我覺得會放煙火的魔法師蠻厲害的。」

  「白袍還是灰袍?」查德不怕死地加入討論,「要知道白袍的甘道夫有離子燙。」

  「閉嘴,查德!」

  查德同時收到兩道凌厲的目光,他摸摸鼻子,一邊碎念著「明明是傑西提起甘道夫的」,一邊推著放滿藥物的推車離開,上面還夾著一張姓名對照藥物的資料表。

  「鄧不利多可是霍格華茲的校長,強大又幽默,能馴服鳳凰,認為學生的未來並不是由血統決定,而是由選擇決定。況且鄧不利多是佛地魔唯一害怕的人,最後還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這麼棒的角色哪裡不好?」

  「梅林是史上最偉大的魔法師,他幫助無依無靠的沃特,訓練並輔佐他,最終使打雜的小孤兒成為名符其實的亞瑟王,我覺得這個名字更適合他。」

  「那根本是兩部不同的作品,這樣無法比較……」傑西再次發言,《哈利波特》和《石中劍》都是他兒子喜歡的故事,但他個人偏好《魔戒》多一點,「我還是覺得甘道夫比較好,YOU SHALL NOT PASS不是很帥氣嗎?」

  那兩個人一起無視了他,傑西聳了聳肩,顯然他們不願意接受除了「梅林」和「鄧不利多」之外的答案,他還有C區一半的廁所都還沒掃呢。史丹也抱持著相似的想法,抱著一疊乾淨的床單往自己負責的區域走去,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說:「我說,你們是不是該問問本人的意見?」

  奧德里奇和雪倫一起轉過頭看著安靜坐在床上的老人,他似乎對於自己突然成為視線焦點有些反應不過來,嘴裡還咬著半個剛才辦理登記時蕾妮塞給他的麵包。

  「呃,我不在這,請不要在意我?」

  「聽我說,先生。」奧德里奇靠著對方在床上坐下,手搭著肩,拿出勸誘的語氣,「我真的很希望能有個名字稱呼你,C區是我負責的區域,之後我們會常見到面的,總不能一直叫你403號房的先生吧?」他抬眼看著雪倫,嘴角勾起笑,「至於雪倫呢,她平常都在B區,再說她看到每個白髮蒼蒼的男士都想叫對方鄧不利多,一點區辨性都沒有。」

  「嘿,你這樣說不公平,我們還有公共區域呢!」

  他對雪倫的抗議視若無睹。

  「那麼,選一個名字吧,403號房的先生。」

  



◎基友表示,他覺得梅林真的很像鄧不利多XDDDD 但我覺得梅林比較像甘道夫(喂
◎寫文的過程中深有體會,亞瑟面對別人通常都很正常,只有在梅林面前三歲;他現在算是表面上正常,但三歲的靈魂蠢蠢欲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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